第20节
我听到那女人在锁门,我心里有些慌乱。过了十来分钟我走过去,发现锁从内侧是可以打开的。
小小心心地开门,看到外面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。我轻轻关门,立马跑了出去。
走到俱乐部大门口的时候,我整个人都懵逼了。
我简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,之前两个小时的记忆似乎消失了,我心胀高速地跳动没法平息,脑袋一片空白,只能思考眼前的事情。
我什么都不知道,不知道该怎么办,怎么面对,怎么处理。就只想着先回家,回家冷静一下再说。
我走出大门,看到太阳已经斜了。
走在大门口的一大排阶梯上,脚步都是虚浮的。
我走着走着,就感觉到自己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,但我心里想着事情,也没闲心去理会。继续走,那东西就继续跟着我,直到我走下所有台阶,走到那放着大炮的花坛前,我一转头,看到我右边走着一个女孩。
奚沾雨。
是奚沾雨。她就像失神了,路也不看,恍恍惚惚地走,似乎想什么东西想得出了神。
「奚沾雨。」我叫她。
她突然转过头来看我,面上有些惊恐,眼睛睁得很大。
「你,为什么在这里?」她问。
我看着她,吞了口唾沫说:「是你,是你走路的时候没有看路。」
「喔,•••喔。」她神经质地点头。
「你•••没事吧?」我心想,她当然有事,她刚才被人••••••
「我没事,我没事,我,」她摇摇头:「我没事,没事。」
「喔。」我点点头,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。我到底该不该继续装下去?我不知道,不知道。
「我走了。」她转身要走,我心里却突然溢出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情,那种感情让我心口发痛。
「奚沾雨,等一下。」
「嗯。」
我一叫她,她竟然立刻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,就像在等我叫她。
看着她的脸,她的眼睛还在发红。我说:「你好像••••状态不太好。」
「我••••我没事,我没事,没事。」
「喔,这样。我想•••••」
「嗯?••••怎么?」
「没什么,没什么。」
「喔,那,我走了。」
「那个。」
「什么?」
「那个,我,和你顺路。」
「喔。」
「走吧。」
「好,走吧。」
她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完全不一样,像换了一个人,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仓库看到那么多,我可能根本没法理解这一切。
我每一次叫住她她都会立刻回应我,也没了之前的古灵精怪和鬼点子,我感觉她需要人陪,很需要人陪。
我们肩并肩在厂区里走,这里绿化极好,到处是大树,路边还开满白色的小花。我想说话,又完全不知道说什么,更不敢安慰她。
却听到她说:「你•••那个,你是和胡霜儿分手了吧?」
「啊?」
「你是来和胡霜儿分手的吧?」
「嗯•••,算不上吧,我和她•••不算交往过。」
「这样?你们没接吻过吗?不,我不该问这个。你们•••你们抱过吗?」
「哈哈,」我笑得很干瘪:「我和她就是朋友,普通朋友。」
「不,你不是,这点东西我还是看得出来。•••算了,你不想说。」
我摇摇头:「没有说的必要。」
「所以,你要去加拿大?」
「呵呵。」
「你不去?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她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因为王涛?」
我不想再回答了。
她说:「你不想说,我不问了。」
我们继续肩并肩走,快到兵工厂大门口了,她又说:「你住上海?」
「嗯。」
「暑假才回来。」
「嗯。」
「你平时都在奶奶家吗?」
「嗯。」
「你都是这样和女生聊天的吗?」
「嗯。•••呃,现在状态不好。」
「我懂,你刚刚分手了。」
「嗯。•••不,不算分手。」
「不用骗我。」
「嗯。」
我们走出大门,往同一个方向走,路上的人很少,阳光已经从金色变成深黄色,照在老旧的建筑上,有些温柔。
「哈——」奚沾雨长长出了口气。
我转头看着她,看着阳光照在她头发上,让她的头发泛出红色。
「奚沾雨,你状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。」
「是吗。」
「你怎么了,你想给我说吗?」
「我,」她停顿片刻,说道:「我也就这样了。」
她没头没脑说出这句话,我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绝望。我突然有一个感觉,我觉得如果我现在放她回去,她今天晚上就会自杀。
「奚沾雨。」
「怎么?」
「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餐馆吗?」
「你平时都不在外面吃饭吗?」
「在这里没有过。」
「附近有一家,我等下可能要去。」
「可以和你一起去吗?」
「可以。」她点点头。
她带着我拐进小巷里,走着走着食物的香味就越来越浓,紧接着我们沿着条石楼梯往下,很快就听到了列车的汽笛声。
「到了。」她说。又拐过一个墙角,看到这里有一家藏得好深的餐馆。
「这里吃什么?」
「吃面啊。」
这是一家小小的面馆。
「他们这里什么好吃?」
「我来帮你点。」
她点完我们就在桌子前坐着,我看着她她看着我,两个失意的人。
此时阳光已经开始泛红,把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,她的脸也没有之前那么艳丽,反而显出一种温柔。
我看她歪着脑袋,对一切都心不在焉。
两碗牛肉面很快就端了上来,都是酸辣口味的,牛肉被切成很多小块,能随着面一起吃下去。
「他们的牛肉都是新鲜的,不是冰冻牛肉。」她冷冷说。
我挑起面往嘴里送,那味道好吃到吓了我一跳。
「好吃,我觉得这个很好吃啊。」
「呃。」她随口答应。
我们吃完面,付了钱,她就在前面走,我就在后面跟着,就像有一种默契,我们始终没有告别分开。她带着我不断往下,我看到了铁轨,接着,我们走上了一个十分老旧的火车站台。
我不禁说道:「这里比那个老火车站还要老。」
「嗯,这里都废弃了,不会有火车在这里停的。」她说着,走到站台长长的石椅上坐下,我也跟着她坐下。
她问我:「你和胡霜儿怎么认识的?」
我想了想说:「我经常,从她家楼下走过。」
「然后呢?」
「然后••••她家的阳台上有很多花。」
「你看到了花?」
「嗯,她就在花里。」
「你就喜欢她了?」
「嗯。」
「真好。」
我不想说什么,就看着前方的铁轨被夕阳映得通红。却听她又说:「但是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对吧?」
「是。」
「所以她还是喜欢其他人了。」
「嗯。」
「而你又有要去加拿大?」
「可能吧,应该会去了。」
「所以到头来还是得分开?」
「嗯。」我点点头,就像自己在和自己说话。
「你说话为什么总是『嗯嗯嗯』的?」
「哼哼。」我笑笑说:「都是小的时候,我奶奶总是告诉我要慎言,宁愿不说话,也不要说错话。」
「你奶奶••••」
「嗯。」
「哼哼。」她也笑笑:「你真的幸运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你的命运和我不一样,你没了胡霜儿,还会有张霜儿、刘霜儿。你生在上海,可以去加拿大读书,你的世界很大。世界就是属于你这种人的,你生下来就是享受生活。」
「我自己的感觉可和你说的不一样。」
「那是因为你没有过过我的日子。」
「怎么样的日子?」
她转过头来看着我,我感觉到她的目光,也转头看她。夏天的风吹在她脸上,让她红色的头发漂浮起来。夕阳让她的脸朦胧,让她的眼神,有些温柔。
「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?」她问。
「学生,高中生,舞蹈演员,嗯,你是艺术生吗?」
「我是妓女。」
「什么?」
「我是,婊子。」她转过头,在铁轨外就是长江,夕阳已将江面照得通红。对岸的山头颜色很深,就像连绵起伏的剪影。
「不,你不是。」
「我是。」她在叹息,声音很无力。
「你不是。」
她拉开背包的拉链,从里面拿出一个黄色纸袋递给我。
「这是什么?」我问。
「钱。」
我打开纸袋,发现里面是两叠现金。
「这就是我卖自己的钱,两万。」
我把纸袋卷好,又装回她的背包里。
「你不是。」我又说。
「我都给你说了,我是鸡,我就是卖肉的,你出钱我也可以卖给你。」
「你不是。」
「为什么这么说?」
「我就是看得出来,你是被迫的,你是有原因的。你不是,你是好女孩儿,你是好女孩儿,我看得出来,我知道,我知道。」
我刚说完她就开始哭,我心里全是悲凉,那种情绪驱使我抱住她。
她就靠到我胸口,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。
傍晚的风越来越凉,我紧紧抱住她直到夕阳西下,直到云彩褪去光泽,天空变成暗蓝色。
当她哭完了,她的身体就开始发冷,我就用手在她手臂上搓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,不知道为什么抱她抱了这么久,但我就是觉得自己必须做这些事,如果不做,我自己会难受。
等天色暗到快不能视物了,我就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去。我不停问她家住哪里,她就不断给我指路,但莫名地,始终是我带着她。
直到把她送到楼下,我知道要和她分开了,心里就感到难受。我不断叮嘱她不要做傻事,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然后她就哭了,我也哭了,我不懂为什么,但就是哭了。
然后我抱住她,她抱住我,我们用力抱着,好像要把对方的骨头抱碎。
第21节
看着奚沾雨关上家门,我沿着昏暗的路灯走向奶奶家。
刚才竟然和她抱得那么紧,甚至差点就亲了她。但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?这样就拯救她了吗?这样能救到胡霜儿吗?
「胡霜儿」,她是陈总的下一个目标。
不能让胡霜儿落到他手上,绝对不能。
但是我该怎么做?
我应该贸然出击,鼓励奚沾雨去报案吗?
不,这样不行。奚沾雨已经收了对方的钱,她也已经年满十四岁了,这可以被定性为卖淫。
那个李老师曾经也反抗过,但失败了,还遭到了报复。贸然出击只会害了所有人。
那怎么办呢?胡霜儿有危险。
「胡霜儿」,一想到胡霜儿我突然有些心痛。
她不是你女朋友,她不是你的什么人,她不是你的任何人。
我脚步飘忽,像野鬼一样走上那条苍老的水泥路。抬起头看到胡霜儿家的阳台,那里没有灯光,漆黑一片。
她在哪里?陈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她的。
这么晚了,她在外面过夜吗?
和那个王涛?
他们在一起过夜吗?
在酒店?在王涛家里?
——这不关你的事。
她不是你的什么人,你还想保护她吗?
「我想,我要保护她。」
为什么?你很搞笑啊。
「我会保护她。」
这关你屌事,你在这里痛苦的时候,胡霜儿和王涛正在上床!他们现在爽得很呢。没你的份儿。
「嗯。」
所以你还想保护她吗?
「想。」
你他妈是傻屌吗?你还想她干什么呢?
「你烦不烦?」
你现在就很烦啊。现在胡霜儿和王涛搞了个爽,王涛正把他的大鸡巴捅到胡霜儿的逼里面去,然后他不停地插啊插,把胡霜儿肏了个高潮迭起。他们两个都日得好爽啊,胡霜儿叫啊叫的,叫得好骚啊,「王涛,你的鸡巴好大。」「王涛,你好会搞。」「王涛,你日得我好爽。」你呢?你只有回去撸管,想着胡霜儿撸你自己,至于胡霜儿,她想都不会想起你。
听懂了吗?
「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•」
所以说,这他妈就不关你的事啊。
「我会保护她。」
为了什么?
「为了我自己,为了我自己我也要保护她。就当是我爱得卑微吧。」
残月升起来,很美,很亮,让天底下的一切都撒上一层银霜。我一直以为这座空城是世外桃源,是我的香格里拉,我太天真了。
第22节
奶奶住在一栋青砖筑成的老公寓楼里,几十年没有变过。
我走到楼下,发现空旷的马路上停着5辆车。
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,没错,就是那辆!陈总乘坐的黑色红旗轿车。
「他又来了吗?」我浑身上下紧张起来,像是进入了战斗状态。
「冷静冷静。」努力平复心情,继续观察。
在红旗轿车前方,停着绿色的猎豹越野车和巨大的丰田越野车,这两辆车我也见过。
继续向前走,看到更前方是一辆黑色奥迪轿车,还有一辆深蓝色别克商务车。
在车的旁边,站着几个高大的男人,像是司机,又像是保镖,其中一个正在抽烟。我走过去,尽量记下每辆车的车牌,发现他们大多都是从省会来的。
走进公寓楼里,我沿着楼梯往上,看到奶奶家门口的平台上站着四个人。三个男人一个女人,那个女人正是陈总的助手,那个穿职业装的女人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随即想到,要冷静,不能让她看出异常。
奶奶家的门是开着的,我满脑子疑问,没向他们打招呼就走了进去。
接着就听到了争吵声,是两个男人的声音,很激烈,其中一个••••应该是陈总。
随后奶奶的声音响起,我通过玄关,站在客厅的墙边,见到奶奶在说话:「都停下来,我先问一下,海子,国资在国武瑞飞现在还有多少比例的股份?」
一个极高大的男人坐在奶奶右边,他六十岁左右,花白头发,脑袋很大,脖子极粗,声如洪钟。
他说:「国资委旗下的各个平台,加上这个•••台河山资产管理公司,还有在武汉、郑州、苏州、东莞、天津的园区管委会的股份,现在国资在国武瑞飞的股份比例是•••百分之35.2 。」
奶奶说:「那等于这次在香港增发之后,国资在瑞飞就没有否决权了。」
「是。」那被称为海子的巨汉回应道:「按照公司法,股份低于三分之一就没有一票否决权了。」
我环顾客厅,见整个客厅里除了奶奶,还坐着五个男人。
「太低了。」奶奶说。
「都是九十年代的旧账。」巨汗回应。
坐在巨汗右侧的男人长得又矮又瘦,四十来岁年纪,还戴着眼镜。然而这个人脾气极为火爆,说话总是咬牙切齿。刚才和陈总争吵的就是他。
只见他咬着牙说:「当时缺少监管,改革的步子迈得太大,结果国有资产流失很严重。」
陈总不屑地笑笑,歪嘴笑着说:「侯三,你这是在批评老书记当时的工作咯?摸着石头过河,听过吗?当时如果不引进资金和技术,厂子能活到今天吗?再说,瑞飞和兵工厂不一样,八四年瑞飞开始搞的时候,定位就是乡镇企业,国资只是参与方之一。」
那巨汉听他这么说,平静地说道:「八四年你才多少岁,又知道什么?当时不是老书记她们那一代协调,瑞飞当时的土地、厂房是怎么来的,招工又是怎么解决的,当时老电子厂的技术工人和设备又怎么算?没有这些,日本人能给你贷款,给你引进技术吗?」
陈总回道:「那是,没有老书记她们老一代建设者的奋斗,我们这山沟里也走不出十五家现代化企业。」
奶奶举手示意他们停下:「老黄历就不谈了,清玄。」
「诶!」回应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英俊男人,他衣饰发型都弄得一丝不苟,斯斯文文,就像个外交官。
「你刚和国务院联系过,瑞飞的事情,他们现在有明确的态度没有?」
那男人说:「他们说话都滴水不漏的,明确的东西我是一点都探不出来。我看这件事情,还是得您打个电话去北京才能解决。」
奶奶皱着眉头,拿起茶杯喝茶。在她左手边还坐着一个男人,那男人不高,但极为壮实,他皮肤黝黑,一张脸生得又丑又凶恶。这个人始终一言不发,不管别人争执得多激烈,他就只是冷冷地坐着。
当奶奶喝完茶放下茶杯,那个男人便立刻往奶奶的杯子中掺热水。
这时,我看到陈总用余光瞟见了我,我立刻走出来,向奶奶说:「奶奶,我回来了。」
「好,我和几个伯伯谈点事情,你先回屋里去吧。」
「嗯。」我点头答应,走回自己的卧室,关上门,心想:他们聊的事情会不会和胡霜儿有关?
于是我悄悄走到门边,因为担心门缝露出脚的阴影,我就站在墙边,探出身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。
第23节
我立刻听见被称为侯三的男人在质问:「陈国兴,瑞飞去年的利润虽然大幅下降,但是你们一直不缺现金流,远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,现在需要融资一百个亿吗?!」
陈总呵呵笑笑说:「你不搞企业经营,就不要在这里说些外行话。融资这个事情,资本从来都只会锦上添花,没有谁给你雪中送炭的。等你经营都出问题了,你还想融资?别说一百亿,一百块都没人给你。」
那叫清玄的老帅哥插话说:「你们瑞飞那么高的存货比例又是怎么回事?美国的客户到底有没有打款给你们?为什么你们有一百七十多个亿一直没有确认收入?」
陈总不耐烦地说:「你说那些都是财务上的技术问题,都是细枝末节。清玄啊,我再次给你说清楚,这次瑞飞的定增,和年报的利润下降没有关系,我们定增,仅仅是因为企业发展需要这笔钱。」
「要一百个亿吗?!」侯三吼起来。
清玄应和道:「对啊,这也太多了吧?」
陈总大声说:「你们以为搞电子管啊?现在是搞集成电路,一百个亿,呵,一百个亿半年就烧完啦!现在时代不同啦,搞什么都要靠资本。这次的融资本来就在计划之中,但因为国际上的种种原因,我们瑞飞的账面收入的确是下降了一些,也没想到啊,那个日本新亚资本顺势就调低了我们的债务评级,从银行发债不划算,风险还大。现在香港的投行愿意以这么优惠的价格提供直接融资,是我们做了很多工作才争取到的。」
陈总停顿片刻,见其他人不说话了,他又说:「你们啊,思维还停留在三十年前,二十一世纪了啊,现在这个时代,企业姓『资』姓『社』那不是重点,重点在于企业是不是爱国的。瑞飞是爱国的,这才是关键啊,懂吗?」
「嘿,爱国?」侯三又在说话:「听你说这个真是好笑!」
「你这话什么意思?」
「你要我说?」
「你说啊!」
「05年你赌人民币升值,你那些洋人朋友给你从香港•••」
「你说05年干什么?!老书记都说了,不要扯那些老黄历!」
「你们前前后后往深圳输了几百亿美元的热钱!」
「你胡说八道!那些和我们现在谈的也没关系!」
「到今天政府和老百姓还在给你们买单!」
「给你说了,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没关系!」
「今天,你不觉得和今天很像吗?!」
「行了!」奶奶的声音终于响起:「都停下。」
现场突然陷入一场寂静,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任何人说话,只听到茶杯碰撞的声音,似乎奶奶在喝水。
她突然说:「诶?,虎子。」
「诶!」一个从没听过的男声响起,应该就是那个长相丑恶的男人。
「你们喝的都是热水吗?」
「是,我知道您一年四季都喝热水。」
「但你们不是啊,大热天的喝热水,难怪一个个脾气都这么爆。虎子。」
「诶。」
「冰箱里面有酸奶,拿出来给大家喝。」
「好嘞。」
接着他们又开始聊,说的还是刚才那些东西,我既听不懂,也不感兴趣。我就想听陈总透露一些关于胡霜儿的事情,但听着听着就知道绝不可能了。
一直到我站累了他们才聊完,我听到奶奶在说:「国兴说得有道理,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是有时间窗口的,错过了这一年,可能之后要用十年来补欠账。国兴作为瑞飞现在的管理者,我相信他的意见是最值得参考的。」
等奶奶说出这句话来,其他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。
「好了,今天就这样,都回去吧。等奠基纪念日我们再统一意见,回去吧。」
我听到所有人都站起来,有人在整理屋子,有人在厨房清洗茶具,还有人把垃圾收了要带出去扔。
「国兴。」奶奶说:「你稍微留一下。」
「好。」
等其他人都走了,我听到奶奶又坐到椅子上,她说:「国兴你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啊。」
「让干妈看笑话了。」陈总回应说:「都是侯树生那家伙,我看啊,他几次都是指桑骂槐,明着说我和瑞飞,其实是在批评干妈你啊。我气不过,就和他对着干了。」
我听到奶奶笑笑,说:「树生有没有批评我,我听得出来。他脾气一直很差,这对他自己的发展很不好,但是有一点,树生这个人爱国爱党、衷心拥护社会主义,这一点你应该向他学习。」
「干妈说得是,国兴一定谨记在心。」
「这么多年,树生其实从来没有给我惹过麻烦,但是你不一样。」
「呵呵,当年国兴的确比较顽皮。」
「你那可不叫顽皮,你记不记得九几年的时候你把一个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,你还记得那女孩的名字吗?」
「呃•••这个••••」
「叫吴芳飞,工友都叫她小飞飞,很开朗一个女孩儿。」
「喔••••」
「你把人家肚子搞大,却又不肯娶她,因为你出去搞翻译的时候,在广州又认识了一个女人。你还记得吗?」
「喔,是。」
「那吴芳飞有两个哥哥,都在机床厂做工,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了火药,就自己用钢管做了两把鸟枪,然后满大街的找你,说要找你『评理』。」
「嗯•••」
「你还记得?」
「记得,记得,那次还是干妈您帮国兴的忙,给了他们家两万块钱才把事情解决了。」
「你呀,就是太高估钱的力量了,这个事情光靠那两万块钱可解决不了。」
「干妈说得是。」
「当时我和你海子哥专门去找女孩子的父母谈了三次,最后因为这个事情闹得太多人知道,我就安排女孩子去了成都,给她找了个工作,又帮她在那里找了个出租车司机嫁了,这个事情才算完全解决。」
「干妈为国兴做的事情,国兴一辈子都不敢忘。」
「你知道那个吴芳飞现在怎么样了吗?」
「这个•••国兴不知道。」
「死了。」
「•••死了?」
「嗯,她后来得了抑郁症,七八年前吧,自杀了。」
「喔••••」
「你管企业太忙,满世界的飞,回来得很少,这些事情不知道也不奇怪。」
「是。」
「我那时候怎么给你说的来着?」
「干妈当时说的话,国兴到现在还每个字都记得。」
「喔?你连那女人的名字都记不得了,却还记得这个?我怎么说的?」
「干妈说:女人的事情可大可小,处理得好,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,处理得不好,闹出人命也很正常。」
「原来是这样,这件事情我就处理得不是很好。」
「怎么会呢,干妈的处理堪称完美。至于她后来死了,那不是她自己自杀的吗,谁知道她后来遇到了什么事情呢。」
「•••但是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••••算了,不说这个。我自己说的,不翻老黄历。国兴。」
「在,干妈还有什么吩咐?」
「我留你下来就是最后和你确认一下。」
「干妈想问什么?」
「关于瑞飞增发股份的事情,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?」
陈总安静了十来秒,然后说:「没有了,几个关键细节,早上见干妈的时候我就提前告诉干妈了。」
「没有了?」
「没有了。」
奶奶停顿了几秒:「喔,这样。」
「是的。」
奶奶又停顿了几秒:「那我就没有问题了。」
「接下来如果出现任何细节问题,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干妈。」
即便隔着一扇门,我也能感觉到气氛突然轻松起来,奶奶笑着说:「那你也快回去吧,太晚了。对了,你们佳琪在美国学业还好吗?」
「那孩子贪玩。」
「贪玩你可要管管啊,在美国一定要注意,千叮万嘱不要让她碰毒品。」
「一定的。」
「她在那边找男朋友了吗?」
「这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「你应该清楚。」
「好。」
「对方是黑人是白人不重要,但是一定要是负责任的男孩子。」
「好的。」
两人声音越来越小,直到我听到关门的声音,陈总的声音终于消失了。
第24节
我躺到床上,觉得今天好累。
陈总他们说的那一堆东西我听不懂,感觉和胡霜儿没有半点关系。我反而回想起了下午在仓库里听到李老师说的话。
她好像说,胡霜儿很纯洁,纯得就像水一样。
那会不会••••会不会她和王涛之间,并没有什么••••?
「你这是什么逻辑?」为什么人家纯洁就一定要喜欢你呢?
「姚锦梓,你敢说句真话吗?」你比不上王涛,事实上,你就是个偷人家内裤来闻的性变态,正是因为胡霜儿纯得像水一样,她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人啊。
胸口又开始发痛,整个人好像都在收缩,关上灯,看着月光从窗户透入,听着远处飘来的火车汽笛声,我尽力将自己放空,尽力什么都不去想。
但眼泪还是自己流出来,我有些后悔,后悔当初认识胡霜儿,因为她让我看清了自己。
我不脱衣服躺在床上就睡,奇怪的梦境在我头脑中激荡,每一个梦里都有胡霜儿,每当看到她,我就知道自己在梦里。
于是我从一个梦境中跳出来,又进入下一个梦里,接着再次看到她,便又跳进下一个更荒唐的梦中。我有时醒来,听着忽忽的江风,又再次睡着,继续在连绵的破碎梦境中漂流,然后我就看到了奚沾雨。
看不清她的样子也无法理解她在做什么,但我的梦终于稳固了下来。
她有时咄咄逼人,有时恶作剧想耍我,有的时候又有些楚楚可怜,但我觉得她需要我,不会突然离开我,我可以一直都在她身边。
然后我平静地陷入黑暗,所有的梦都消失了。
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脑袋昏沉沉,夏季的晨光照进房间,有些耀眼。我脱光衣服去洗澡,出来看到奶奶做了早饭,她的样子就像个普通老太太。
我喝着牛奶,脑袋好像突然清醒了。
有了!
我有了一个让陈总无暇去骚扰胡霜儿的办法!
我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对话,似乎陈总所管理的企业正在经历一件大事,而这件大事是需要奶奶支持他的,如果我现在给他添些乱,让他忙得脱不了身,那胡霜儿不就暂时安全了吗?
「对!」我自语道。
「什么?」奶奶不解地问。
「呃,没什么。」
「哼哼,吃饭还想事情想得入迷呢?」
「嗯嗯。」
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在脑中快速组织语言,想着怎么给奶奶说才好。
「不用组织语言了。」奶奶突然说。
「啊?!」
「我看你有什么话想说,又在组织语言对吧?」
「啊••••嗯!」
「不用麻烦了,直接说吧,说清楚就行。」
「喔。」
「说啊。」
「喔,这个•••奶奶,昨晚来的客人里面,有一个人,秃顶,带眼镜,带着的助理是个穿职业装的女人,对吧?」
「那个人是陈国兴。」
「喔••••」
「他有什么事?」
「他是什么人?」
「你直接告诉我,他有什么事。」奶奶的语气突然冷下来,我抬头看她,发现她的神情像个黑手党。
「他•••」
「什么都不要保留,把你知道的告诉奶奶,奶奶知道怎么处理合适。」
我心口一凉——我直接被看穿了吗?
「我,那个,昨天下午去了兵工厂,去了工人俱乐部。」
「嗯,陈国兴也去了那里吗?」
「是。」
「继续。」
「我•••」我想起我在那里遇到好多事情,但重点,重点是什么?「我在一个体育用品仓库里面看到了他。」
「继续。」
「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体育用品仓库里面吗?」
「不,我们没有谈你,我们谈的是陈国兴。」
「好吧•••,我看到•••••怎么说呢?••••」
「有女人吗?」
「有,有女人。」
「说出来,不用组织语言,看到什么就告诉奶奶,奶奶知道分寸。」
「好。」我点点头,发现自己心里涌出想倾诉的冲动:「我看见那个陈总,在和女人发生•••不正当关系。」
奶奶点点头,表情平静得就像在聊盆栽。
「那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?」
「知道,但是有两个。」
「嗯,说吧。」
「一个是在那里编排舞蹈的老师,名字叫李兰若,她编排的是舞剧,叫做《山中桔梗》。还有一个是一个未成年人,一个女学生,叫做奚沾雨。」
「喔,李兰若和奚沾雨。」奶奶埋头思考了几秒,又抬头看我说:「她们都是自愿的吗?」
「那个李兰若看起来是自愿的,不,不算,那个奚沾雨不是自愿的,但是•••又,算。」
「她们是被胁迫的,但是她们有把柄在对方手上,所以算是半推半就?」
「对对对对对,就是这么回事!」
「她们最后收钱了吗?」
「奚沾雨收了,收了两万,而李兰若应该长期从陈总那里收到钱。」
「喔,听懂了。」
说出来了,总算说出来了,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了,我觉得好轻松。
我看奶奶不说话,却继续吃起早饭来,我也赶紧吃了点东西。
她吃完了,放下筷子,转头问我:「这些事情,你还给其他人说过吗?」
「没有。」我摇头。
「好,你做得很好。」
「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?」
「什么都别做。」
「什么?」
「什么都别做。」
「不报警什么的吗?」
奶奶摇摇头:「这件事情奶奶知道怎么处理,你什么都别做,也别告诉任何人。听清了吗?」
我有些懵逼,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,她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,就像个普通老奶奶。
「锦梓。」
「嗯!」
「我说的什么?」
「什么都别做,也别告诉任何人。」
「好,自己去玩吧,记得我的话,这件事情奶奶知道处理。」
「喔。」
我懵懵懂懂走回屋里,关上门,心想:这下糟了。
第25节
「这下糟了。我真是幼稚。」
一个可怕的想法——我不应该相信奶奶。
我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说的那些事情,当时奶奶似乎倾向于支持陈总。
那是几百个亿的生意啊,相较之下,李兰若和奚沾雨的命运••••似乎微不足道。
「我做错了吗?」根本就不该告诉奶奶吗?奚沾雨又会怎么样?胡霜儿会落到陈总手上吗?
我惶恐不安,在卧室里来回踱步,我极力地回忆昨晚的一切,希望挖掘出哪怕一点点有用的信息来。
「对了对了。」还有一个人,那个被称为「侯三」的人,真名应该是侯树生。
他和陈总不对付,可以相信他吗?
不。「不不不不。」别冲动。
他和陈总多少年的交情了,他们之间明着吵来吵去,实际上呢?说不准有多少个亿的利益联系呢。那些利益够奚沾雨死一百次了!
「不能冲动。」我现在必须谨慎,谨慎,再谨慎。
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,我下意识接电话,电话那头响起奚沾雨的声音。
「姚锦梓?」
「是,是我。」
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,仅仅偶尔听到她呼吸的声音。
我问道:「有什么事情吗?」
「也没什么,就是想见到你。」
「好,我去见你。」
「真的吗?」
「当然了,怎么了?」
「没有,就是觉得你可能不会想再见我。」
「不会的,我现在就去见你,你在家里吗?」
「我在你家楼下。」
「啊?」
「就是你奶奶家的公寓院子外面的路上。」
「那我马上下来。」
「好。」
我换上鞋跑下楼,急急忙忙穿过院子就看到了她。
她下身穿着牛仔热裤,裤子很短,露出她修长的双腿。她腿上的皮肤滑得反光,让我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去看。
在她上身穿着红色的短上衣,下面隐隐约约露出一点腹部,上面则露出她的锁骨。
她画了妆,嘴唇很红,很好看还有点艳丽。她的长发披散着,梳着大偏分,有些成熟性感。
看到她的一瞬间,我莫名地好高兴,迈开步子加速跑到她面前,脸上痴痴地傻笑。
「奚沾雨。」
「笨蛋,你笑什么笑?我现在好笑吗?」
「不,我•••就是正好在笑。」
「噗,呵呵呵呵~」她笑起来,或许因为唇膏的关系,她的笑容好美艳,让我移不开眼睛。
不过即便在这时,我也看见了她身后的轿车。因为那车和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不搭了,那是一辆非常漂亮的白色保时捷轿跑车,应该是叫「保时捷Panamera」还是什么来着。
奚沾雨顺着我的目光往身后看去,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「李老师说要陪我来。」
接着那车驾驶位的门打开了,那个跳舞的李老师——李兰若,走了下来。她穿着白色无袖上衣和粉色包臀裙,左手手腕上用红色丝巾缠成蝴蝶结,就像一件礼物。
她笑盈盈向我打招呼:「姚同学,我也约了沾雨,我们干脆一起出去玩吧?」
糟了。
等我回过神的时候,已经坐在那辆四门跑车的后坐上了,而车正在高速公路匝道上绕圈。很快我们就驶上了一条蜿蜒的小路,那路看起来就像普通村道,然而却是黑沥青铺就,质量好得奇怪。
渐渐的,道路两旁到处都是鲜花盛开,远处有很多大棚,大棚里也全是五彩的花卉。
偶尔我能看到横幅,上边写着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,将家乡打造为世界花卉之都」之类之类的口号。
我转头看看身边的奚沾雨,她向我耸耸肩,示意她也没办法。
没办法吗?我想,你这是把我往陷阱里面拉呀。
但你明知是陷阱,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跳呢?因为我已经绝望了,我不知道怎么解救胡霜儿,我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。
她们会带我去见陈总吗?他见我干什么呢?
这辆车轻快地在丘陵间行进,穿过一个不长的山洞,接着柳暗花明,一片不见尽头的花田出现在我眼前。
又行驶了几分钟,车子绕了几个圈,在一片树林之内,我看到了大片的中式豪华建筑。我突然想起了丽江的悦榕庄酒店。
「这是什么地方?」我不禁小声问奚沾雨。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她摇摇头。
李老师说:「这里是国武瑞飞集团开发的地产项目,现在还没有开放。不过我有朋友在这里工作,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玩。」
「喔,这样。」
汽车驶入建筑群内,这里好大,布局精巧,装潢高雅别致。在建筑群的中心是个小胡泊,从胡泊延伸出的小河能到达建筑群各处。
李老师停下车,我开门走出去,见到停车场内停的全是些宾利、劳斯莱斯、路虎一类的车。向四周眺望,见高墙和树林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,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。
「姚同学,这边走。」李老师招呼我,却并不招呼奚沾雨。
「喔,好。」我和奚沾雨跟着她前行,在园林般的建筑群内穿梭。
过不多时,她带着我们走进一座大宅院中。
「李小姐,到啦。」一个男人向李兰若打招呼,我认出来了,那是陈总的司机。他向主宅敞开的大门指指,说:「那两个小姑娘我给你带过来了。」
「好,辛苦你了。」李兰若向他点点头,他就立刻离开了。
紧接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就跑了出来,她们两个都很漂亮,一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,有些纯欲交织,另一个穿着吊带上衣和紧身裤,不但性感还有些骚气。
她们笑嘻嘻地给李兰若打招呼,李兰若转身就将他们介绍给了我。
我甚至都没听清她们的名字,因为我太紧张了,这里不对劲,一百个不对劲。
那个穿白连衣裙的女孩儿拉着我的手,把我拉进屋里,我被两个漂亮少女和李兰若这个大美人包围着,她们笑着在我身边说话,问我想不想这样,想不想那样。
我转头去看奚沾雨,见她远远跟着,面露愧疚神色。
接下来的一切都像在梦里,她们带着我看茶艺,喝完茶又拉着我到处参观,接着在一个极为豪华高雅的包间里吃午饭。餐桌上全是鲍鱼海参、T骨牛排一类的东西。
李兰若叫服务员开了红酒,我连酒标都没看清,但酒放到嘴边,立刻闻到十几种花果香味爆开,任谁都知道这是好酒。
我看到奚沾雨埋头吃菜一言不发,两个少女和李兰若不断向我敬酒,我成了全场的中心。
太怪了,这不是什么顺便带我来玩玩,这一切都是为我准备的。
如果是在一天以前,我要嘛已经沉迷于这温柔乡中,要嘛正吓得要死,只会不断拒绝。但现在,我经历了昨天的连番打击,似乎终于长大了那么一点点。
我尽力表现得平常,又向李兰若问起她在瑞飞工作的朋友是谁。
她说他是一位管理人员。
「如果他见到你,一定会很喜欢你,我觉得你们肯定能成为朋友。」她说。
「这样吗。」我心想,我怎么都不可能和陈总成为朋友。
就这样和她们周旋了一整天,到下午的时候李兰若似乎想和我摊牌了。她借故把我单独带进一座幽静别墅的二楼,那里的窗户能看到中央的胡泊,还有胡泊对面雅致的别墅。
可就在这时候,胡泊中心的喷泉突然就打开了,巨大的喷泉跃起七八层楼高并不断变换,隔绝了对面的视线,我们这个别墅二楼看似是开放空间,现在却变得私密起来。
李兰若给我喝酒,酒里放了大冰块,味道很香,是一种烈酒。酒液穿过舌根的时候我喝到了泥煤的味道,我猜这是一种威士忌。
她和我聊天,然后碰了我的手,似乎在告诉我,如果我想上她,现在马上就可以。
她香水的味道很迷人,淡淡的体香更是诱人勃起,她的容颜精致又妩媚,肤白胜雪,不经意间,她的膝盖碰到了我的膝盖。
「姚同学,你在上海有女朋友吗?」
「没有。」我摇摇头。
「那不想在这里找一个吗?」
「这样有些太远了。」
「岂不是更好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这样你在上海不是还能找一个?」
我心里咯噔一下,想了想说:「听起来有点道理。」
「呵呵呵,反正隔得这么远,两个人想见都见不了啊。」
「是啊。」
「怎么样,姚同学有没有看上眼的女孩子,李老师可以帮你去说喔。像姚同学长得这么帅的男孩子,我看啊,这全城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喜欢你呢。」
听她这么说,我心想,真的是我看上谁你们就把谁给我拉过来吗?不可能吧。
李兰若又说:「这里的三个女孩子你喜欢吗?沾雨和你昨天就认识了吧,你觉得她怎么样?」
「她们都挺漂亮的。」
「你看得上?」
「不,不是看不上,我喜欢的类型不同。」
「怎么?她们太小女孩儿了?不够成熟?」
她说话的时候靠我很近,她口里吹出的空气湿湿的,就在我嘴边。
我不知怎么回话,她也不等我回话,放下酒杯站起来,转身走向吧台。
她本就是跳舞的人,动作很是优雅,她穿着包臀裙背对我,我就无法控制地看她的屁股。它又圆又翘,她也许穿的丁字裤,也许根本就没穿内裤,在包臀裙上印出了她臀沟的轮廓。
接着她拿着酒瓶来给我加酒,她一坐下裙子就自然往上拉,露出她白净的大腿,我已经能看见她大腿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纹路。
「姚同学•••」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:「你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吗?」
「我••••」
「呵呵呵~」她上身靠在我身上,乳房的侧面就压在我手臂上。
我的心跳得很快,阴茎在不受控制地膨胀,而她的手已经放到了我的大腿上。
该怎么办?
「哼哼~」她笑得好妩媚,我转头看她,她的嘴就正好碰到我的嘴角上。闻到她脸上的香味,我立刻失去了理智。
她又向前凑了一寸,嘴唇就吻到我的嘴唇上。
我心中慌乱,她趁机抓住了我的手,然后轻柔地拉着摸到她的大腿上。她的大腿又韧又滑,摸起来很享受。她见我没有反抗,就抓着我的手腕,让我的手在她大腿内侧摩擦。她那里的皮肤滑得像缎子,我的手越来越往上,最后被塞进她的短裙里面。
第26节
立刻就感觉到了她裙内的湿热,那种感觉非常诱人,让人想要把手放在里面,继续抚摸,继续往上。
她环抱我的脖子,用力亲吻我。我感觉到她柔滑的舌头,我想张开嘴,让她把舌头伸进我嘴里。
「呜••••李老师,等一下••••」
「我等不了了。」
她把香滑的舌头伸进我嘴里,我情不自禁和她纠缠,阴茎不可抑止地勃起,我的手指也摸到她的内裤上。好热,润润的,想用嘴去舔。
她身上的味道好香,香水是水生花香调的,高雅而清新,她的体味却很骚,让人想舔遍她全身。
我亲吻她的脸,寻着香味的源头,一路亲吻到她的脖子上,她就仰起头任由我玩弄。而我的手正在她内裤裆部爱抚,我的指尖能感觉到那里越来越润,有液体正在沁出来。
「啊~~」她的呻吟忘情又催情,我这样的处男无法抵挡,我一手摸她的私处,一手揉上了她的胸部,嘴则亲遍了她香甜而玉白的脖子。
她倒在沙发上,白皙的手臂伸过头顶,玉体横陈,毫不设防绽开在我面前。
我脑中已经没了理智,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我本能地用手抚摸她的大腿,埋头在她胯间闻她勾人的味道,一路向下,滑过她紧实的小腿,抓住她的脚踝,脱掉她的高跟鞋,将她白皙的美足放到面前。
闻到她脚上的味道,失去理智的我立刻亲吻上去,接着把她的脚趾放到口中吮吸,尝到她咸咸的味道,我的阴茎就自己一下一下地跳动。
「锦梓」她媚眼如丝,又浓情似火,「我受不了了,占有我吧•••••」
我已经着了魔,听到她的声音就像被催眠一般趴到了她身上。她身上出了汗,白净的腋下显露在我面前,勾人的性骚味弥散而出,就像催情剂。
我必须干她,我必须干她!
「姚锦梓!你在哪里?!」奚沾雨的声音远远飘来,有些陌生,但就像听到远方列车的汽笛一般,我被猛地唤醒了。
「我在干什么?」
我在干什么?
你不是爱着胡霜儿吗?为什么你在这里和一个刚认识半天的女人做爱?
「锦梓••••」李兰若的声音就像催眠的魔法。
「姚锦梓!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啦?!」奚沾雨的声音则像重击,它穿过我的耳朵,一拳打到我的灵魂里。
「锦梓,我们继续吧••••」
「不,不,不行,这样不对。」
「为什么?人生苦短,别错过让你快乐的机会。」她温柔地捧着我的脸,她的容颜精致而妩媚,眼睛晶莹剔透,眼光却浑浊不堪。
真想就这样和她一起堕落。
「姚锦梓!出来啊!!!」奚沾雨似乎着急了,她的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凶狠。
「锦梓•••」她柔软地说着:「我已经受不了了•••帮帮我••••好吗?」
不行,不行!
我一咬牙,伸手到她包臀裙后将拉链拉开,一把将裙子脱掉,看到她紫色的性感内裤。我胸中狂跳,将手用力按在她私处上,然后高频率揉搓。
「啊!」她惊叫起来,我赶紧捂住她的嘴,同时继续在她胯间摩擦。很快她全身都扭曲挣扎起来,模样性感得难以言喻。我拼命忍住,继续用同样粗暴的方式对待她。
她不断「呜呜呜」地淫叫,自己本能地把裆部往我手上送。也许这就叫「被调教过」,她对性方面的事情既敏感,又配合。
看着她媚眼如丝的销魂表情,好想现在就和她真正的做爱。
「啊~~!呜!呜呜呜呜呜!!!」有水从她私处喷射出来,迅速将她的内裤打湿,直至沁透。我加快揉搓的频率和力度,她猛地浑身僵硬,紧接着胯部用力前后耸动,全身都抽搐颤抖起来。
她的上半身弹起,又摔在沙发上,接着拱起身子,然后又弹起。我放开她的嘴,但她已经叫不出来了,只是随着抽搐从深喉处发出断断续续的「啊••••啊••••」的声音。
有大量的水从她胯间涌出,内裤根本挡不住,我紧紧把手捂在她胯间,她也用力把私处往我手上顶,接着她猛抖两下,全身都抽搐着瘫软了。
我的手还留在她胯间舍不得离开,她无力躺着,张开红唇娇喘。她满脸幽怨地看着我,轻轻问:「为什么?」
「这样不对••••」我不知该怎么继续说,急急忙忙站起来,「你先休息一下吧,对不起,我先出去了。」
我转身就走,跑下楼,跑出别墅,向着奚沾雨的方向跑去。
第27节
在天黑之前我和奚沾雨被送了回来,不过送我们回来的是那个司机。
我和奚沾雨看着远去的路虎车,她问我:「你和她做了?」
「没有。」
「不用骗我,我能看出来,不,我能•••闻出来。」
「我做了一半,然后就停下了。」
「真的?」
「真的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我听到你在叫我。」
「然后你就想起了胡霜儿?」
「你这都猜得出来。」
「这很好猜吧。不错,你不错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我见过厉害的男人,厉害的男人会支配女人,但是不会让女人支配他。你能忍住就是赢了。」
「我刚才也一直在想,如果我做了,我可能慢慢就被控制了。」
「被李老师?」
「嗯,还有,还有她背后的人。」
奚沾雨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,说:「你猜得到她背后有人?」
「我还猜得到那人是谁呢。」
我看着她,她脸上正显露出惊讶神色。我又说:「有些人昨天来看过我奶奶。」
「喔,这样。」
「然后他们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,总之••••我知道是谁。」
「喔。」她点点头,神情有些异样。
我也不知该说什么,就说:「我不想回去吃饭,我们出去吃吧。」
「好,晚上有空吗?」
「有。」
「我带你去酒吧。」
「这里也有酒吧?」